锦泓

第十七章 出行长乐天

五日后,打理妥当的的狐狸眼风帆再次飘扬在浪涛滚滚之上,相比于往日出海运货,这次狐狸眼的出行奢侈多了,且不说冰镇的瓜果,上好的茶叶,光是般含羽的物品就满满两箱,书籍衣物,茶杯香膏,看着满满的物件,夏浮白只觉得头晕。

“啧,突然觉得然姐已经很节省了。”夏浮白小声对云妙空道。

又几日,海上落脚的码头从落日孤烟到小桥流水,长乐天已经近在眼前。

云府早已有侍从前去接应一应物品,云妙空便领着其余三人轻装简行,悠哉的来到云府。

长乐天内,第一宗门云氏独占一峰。

星纪峰,云府所在,柏木与玉石相交而成的建筑,亭台楼榭无一不是修建的雅致脱俗,满院的云锦杜鹃花,相较之下笔直翠绿的苍柏反而成了点缀,流水潺潺间,的确是难得的仙府雅居。

“长乐天第一大宗,果然名不虚传。”般含羽见到也不免感叹到。

“你们喜欢就好,我们去见父亲吧。”

云府正厅,舒云堂,云氏宗主云藏拙一身月白色长袍,一组繁复的玉佩挂在腰间,那玉并非普通的白色或青色,却是黑白相交,巧妙地雕刻下,竟然如同一黑一白的龙交缠相斗,尤为显眼。

“父亲,这两位是须臾风隐城的少城主童燃明和狐狸眼船主夏浮白,此次孩儿海上遇险,正是蒙狐狸眼搭救。”云妙空站在中央,躬身向云藏拙禀告。

“妙空此次辛苦了,两位贵客自远方来,就有你来照顾吧。”云藏拙说着,挥挥手,示意三人入座。

三人闻言,依次坐在一旁,立即有侍从端上茶盏。云藏拙抿了一口茶,看着童燃明道:“真是时光飞逝,当年你满月的时候,童城主大宴天下,当时还是个襁褓里的奶娃娃,没想到这么快,已经长成这样俊秀的少年了。”

“嘿嘿,云伯父您过奖了,你们家妙空比我厉害多了。”童燃明有点尴尬,挠挠头干笑道。

寒暄几句之后,云藏拙便让三人先去休息了,踏出舒云堂的门,就听见童然明长吁了一口气。

“哈哈,很有少城主的风范么?”夏浮白看着童燃明笑着打趣道。

“有个鬼,我不管了,我去看看含羽,她昨天开始就有些发热,到底是不适应海上生活。”童燃明说着,抬腿刚要走,却想起来自己并不认路,只好求助的看向云妙空,后者会意,唤过一个小厮,领着童燃明去厢房了。

出了舒云堂,夏浮白也觉得轻松了起来,和那样的长辈说话,总是让他觉得不自在,想到刚才不免问道:“云真,你与你父亲……”夏浮白不知怎么说才比较得体,说了半句就没了声,反倒是云妙空轻笑着接过话:“很生疏?”

“哎,对对。”夏浮白急忙点头。

云妙空道:“自我记事起,一直这般,父亲他……对我与母亲都很好,衣食住行都是一等的,可惜就是很冷淡生疏。”

“哦。”夏浮白见此,不好再问一下去,点点头,看着自己走的方向,好奇道:“我们去哪里啊?”

云妙空此刻才露出真正的微笑,带着微微急切的语气道,去见我娘亲。

夏浮白跟着云妙空在云府兜兜转转,先是去云妙空房间取了沙漠玫瑰,夏浮白来不及打量一下贵公子的卧房,便又被拉着走开。

看着越来越僻静的小路,潺潺流水声更加清脆,盈盈如少女的云锦杜鹃渐渐少了,

夏浮白看下这沿路庭院景致,按捺不住问道:“云真,你母亲住的地方好偏啊!”

云妙空走在前面引路,道:“嗯,娘亲喜静。”

“哦,我记得云氏夫人娘家是乐氏吧?也是闻名天下的宗门。”

“是啊,只是…近二十年没落了。”云妙空神色落寞道。

“嗯,我其实只是想活跃一下气氛…”

“哈哈,无事,是我莫名其妙了。”

言语间两人到了一座院子前,门前只有个小姑娘坐着,捧着小脸发呆,突然看到了两人,一下跳了起来,一张小脸的表情高兴又紧张,慌慌张张的进了院子,喊道:“夫人,夫人,少爷回来了!”

“这…”夏浮白有些无奈,心里默默想到:”这伺候一家主母的小丫头也太毛躁了…”

似乎看出来夏浮白想到什么,云妙空轻笑道:“这丫头是娘亲还未出阁时奶娘的女儿,家中后来养不起了,便留在了娘亲身边,倒是善良可爱的女孩,就是见到生人会很慌张。”

莲心堂,虽说是为府中主母修建的佛堂,却只是偏居一隅,不同于漫山遍野的水红色杜鹃花,院内有大片的水池,种着各色莲花,佛堂中常年檀香萦绕,除此之外,一切从简,毫无奢华之感。

语罢,二人进了正厅,刚好见到从佛堂出来的云夫人,见到久归的孩子,云夫人心中欢喜,云妙空也是第一次出去这么久,见到母亲,多日未见的欢喜和自己遇难的委屈,种种情绪涌上,心情复杂。行礼末了,撒娇一般让母亲将自己扶了起来。

“这位是……?”云夫人看到了一旁的夏浮白柔声问道。夏浮白对于温柔的长者总是有很大的好感和依赖感,于是乖巧道:“伯母好,我叫夏浮白。”

云妙空接着道:“孩儿海上遇袭,是夏琮救了孩儿。”

云母听完云妙空讲述了与夏浮白的相识过程,十分感激,就要立身行礼,“多谢少侠救下我儿。”夏浮白被云夫人的大礼吓了一跳,急忙去扶,道:“伯母,你这样折煞我了。快起来。”

好不容易扶了起来,云夫人吩咐上些甜汤点心,片刻后上来了玫瑰甜汤和桂花糕。夏浮白笑眯眯的吃着点心,悠哉悠哉。

云夫人柔和的看着猫儿般吃东西的夏浮白,想了想道:“我本不应多言,可是医者仁心,总是想问一句,夏公子为何要在眼睛上施法呢?这种法术用多了会伤眼。”夏浮白闻言拿着点心的一顿,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云夫人,似乎不敢相信对方可以看出自己的遮掩术。云夫人依旧微微笑着,将手伸出,说道:“夏公子不介意吧?”

夏浮白呆呆的点点头,只见云夫人手掌内粉色光芒突显,轻轻拂过,夏浮白觉得自己左眼一暖,转瞬间后再次睁眼,云妙空不免惊讶,只见原本黛紫色的左眸变成了墨绿色。异色眼眸,看着有种摄人心魄的鬼魅感。

眸色变回来以后,夏浮白依旧是呆呆的样子,点心都还在嘴里没有咽下,云夫人见了不免好笑,心里却更加喜欢,柔声道:“夏公子为何要遮掩自己的眼睛呢?明明很好看。”

云夫人这般温柔的对待自己,弄的夏浮白心里酸酸的,低下头看不清表情,轻声道:“我,不明白为什么有一只眼睛的颜色,会是绿色,像个,怪物。”说道最后,夏浮白低垂着头,将点心放到了桌子上。

云夫人抬了抬手,最后还是轻轻摸上了夏浮白的头,说道:“我倒是听说日麦都有一脉天生绿瞳,这一脉被奉为草木神灵的后裔呢。”

“夏琮,你不是说令尊以前便是居住在日麦都么?说不定有与此有渊源呢。”云妙空在一旁道。

“真的?”夏浮白低声问,几乎撒娇的口吻。

“必然如此。”云夫人温柔道,一旁的云妙空也帮腔道:“当然了,夏船主。”

出了莲心堂,夏浮白依旧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,云妙空不免担心,开口问道:“怎么了?”对方闻言,揉了揉脸,回答道:“没什么,看见你娘亲这般好,我真是羡慕,我也想我娘亲了。”云妙空失笑,但随即想起夏浮白娘亲失踪多年,连忙收了笑意。

夏浮白这时提起来了精神,摆摆手道:“没事,没事,云真,我住哪里啊?现在准备回去休息休息。

回到厢房,般含羽与童燃明已在房内,童燃明看着般含羽慢条斯理的收拾物件,自己在一旁帮不上什么忙,便端茶倒水,陪着闲聊,见到夏浮白回来,也没多打听,倒是般含羽开了口:“拜见过云夫人了?”

“嗯,真是温柔的伯母呢。”

“哎,说到这个含羽,我们的贺礼是什么呀?我只听父亲说是一把古琴,可是都没见过,在哪里呀?”童燃明在一旁有些好奇问道。

般含羽将被褥又厚厚的铺了一层,才算是收拾完毕,有些无奈道:“筑,是一把筑,云夫人未出阁前在乐家这样的礼乐大族中,击筑都是一等一的好手,这次我们送一把筑,也算投其所好呀。”

“哦。”童燃明呆呆的回复。

“哥,你的眼睛?”般含羽抬头才注意到夏浮白未加遮掩的眸子。

“云伯母说这样很好,而且法术伤眼,我就恢复了。”夏浮白摆摆手道。

“你倒是难得这么听话,我说了多少次你都不听。”般含羽看着他道,随即问道:“怎么,不开心?”

夏浮白实在无力遮掩一般,捂住眼睛,道:“我,好想我娘…”

一时间三人静默,过了一会,看见夏浮白的肩膀不再抖动,般含羽上前,垫着脚抱住夏浮白道:“哥,你信我,舅妈一定在某处,好好的活着,等着你。”

玄门之中尽知,云府夫人的诞辰此次办的这般盛大,着实有些不寻常。说起来,云藏拙当年算是入赘乐氏的,虽然几十年来一手将云氏壮大成长乐天乃至天下玄门中顶尖的存在,更是有当年一人之力击退了突袭长乐天三千鬼魅的传奇,但是当年婚嫁,却也是不争的事实。

夜色已深,三人在般含羽的房间喝着一壶带来的奶酒,把酒闲谈。

“含羽,为什么你说这次诞辰办得,嗯,奇怪呢?”童燃明支着脑袋问道,夏浮白也殷切的望着少女。

“这个呀?可说来话长了,你们天天在外面跑,怎么这些知道的还不如我多?”少女口中放入几颗葡萄干道。

“哎呀,我们俩加一块也没你看的书多,脑子也不如你,说嘛,说嘛!”夏浮白道。

“好吧”般含羽将葡萄干咽下,拍拍手讲道:“这未出阁的云夫人是当年大文宗乐氏的千金,而当时的云藏拙,纵然灵力过人,可是没有家世支持,依旧是个跌跌撞撞,摸爬滚打中勉强跻身长乐天之内的小人物。

两人本是毫不般配的,奈何迷了心的世家之女对这小人物一见倾心,一向柔软温和的闺阁小姐第一次硬生生的抵抗住了父母压力,非云藏拙不嫁,后来乐宗师到底心疼女儿,同时也的确看中云藏拙不俗的修为,松了口。

不过云藏拙却直言自己对乐家千金并无爱意,只是后来迫于当时位高权重的乐宗师之压力,兼之考虑到自己的仕途,才娶了乐小姐。

这云藏拙当真绝非池中之物,凭借着自身与日俱增的灵力与乐家的支持,十五年之内,便成了长乐天同辈之内数一数二的存在。

原先还有不服气的弟子嚼舌根,觉得云藏拙不过是借着乐家的势力才爬了上去,可是后来以一人之力破了突袭长乐天的三千鬼魅,其展示的灵力修为相比于他人,当真一骑绝尘,如此便堵住了众人之口,长乐天上下再无云藏拙依靠乐氏上位的传言。

后来独立门户的云藏拙更是处处打压日渐式微的乐氏一族,最终逼得乐氏一族归隐还乡,不再插手长乐天的事物,才堪堪收手。”

“啊,云真的父亲怎么这样呀?”夏浮白不忿道。

“更有意思的是,云公子出生不到一年,云藏拙不顾众人反对,纳了从狄疆带回已女子,也就是现今的云府二夫人,阿兰善,更是恶化了与乐氏之间的关系。你们可知这满山的云锦杜鹃便是阿兰善最喜欢的花?自那之后,云夫人在满是杜鹃花的云府修建了莲心堂,除了不得已的宴会仪式,常年闭门不见云藏拙。”般含羽说着,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,接着道:“所以你们说,这次的诞辰,算不算做给别人看的样子呢?”

“嗯,那个二夫人会欺负云夫人么?”童燃明问道。

“这我就不知道了,好了,好了,夜深了,你们也回房睡觉吧,后日就是云夫人诞辰了,明天还要好好休息。”般含羽下了逐客令,二人只好起身离开。

出了门,二人向着楼梯口走去,看着下午回来开始就情绪低沉的夏浮白,童燃明安慰道:“阿白,你要相信含羽,不要难过了。”

“嗯,娘亲的事我相信含羽,我只是觉得那么好的云夫人,竟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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